日暮下,晚霞漫天,莫仲越走出皇宫,一旁的副将递上他的马绳,莫仲越一扯缰绳,翻身上马,从骑道飞奔出城,城外数十里外有座牢狱,名作“秦牢”,是同苍朝历代关押朝廷政犯的地方。

    牢院依山而建,犯人平日在山脚下采石劳作,院前十里草不过膝,更无树木,院内竖高塔,狱卒立于高塔之上,方圆十里一览无遗,犯人自然插翅难飞。

    莫仲越快马到达牢前,残阳如血,牢门前站着的女子听得马蹄声,蓦然回首,看到他时,两眼一红,泪如雨下。

    莫仲越下马迎上前,一把扶住女子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道:“好了,他答应放人了,你别担心,姐夫没事的。”

    莫三娘埋头在弟弟怀里,呜咽着,两手握成拳用力捶打了他两下:“他一个呆头呆脑的工部侍郎,整日与土石为伍,从来不得罪人!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都是你!都是你连累他!”

    莫仲越不躲不避由着自家姐姐打,嘴里安抚道:“是是,都是我的错,这不是给你保出来了嘛!”

    此时,便见远处沉重的牢门吱呀打开,一个清瘦地男人从门里慢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皂衣,形容倒还整齐,看到莫三娘时,有些呆滞的眼神中才缓缓浮起一抹欣喜,他快走了几步,便迎上了妻子的拥抱,莫三娘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崔承宗轻轻拍抚着妻子的肩背,目光却落在一旁的男人身上,他有些歉然地向莫仲越点了点头:“是下官连累王爷了。”

    莫仲越连忙摆手:“姐夫可别这么说!是孤带累你了,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崔承宗苦笑,摇了摇头:“倒是没有。”

    莫仲越道:“如此便好,否则,三姐得跟我拼命!”

    莫三姐瞪他:“不找你拼命找谁?若不是你,宗哥会被莫名其妙抓来这鬼地方么?连个正经的罪名都没有,那位这样胡来,你不该好好管管么?”

    崔承宗止了妻子的话:“夫人,此事……与王爷无关……”话虽这么说,他眉宇间的紧张和小心却还是令莫仲越暗暗叹气。

    “崔家的立场,孤一向不强求,以往如此,以后亦如此,姐夫不必为此为难,此事确实是因孤而起,陛下那里,孤已平复了,往后应是不会再为难于你。”莫仲越叹道,崔家亦是久在朝堂的世家大族之一,只是一向低调,子弟也以实干为主,极少参与党争。

    当年莫三娘看上了这位崔家少爷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崔家要站在摄政王这一派中去了,谁也没想到,崔家硬是连亲家的边也不沾,崔承宗在工部硬是实打实的干了十年工部侍郎,几乎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

    在朝堂上,经常帮着弟弟打理王府的莫三娘都比他有存在感。

    也正因此,莫仲越心头怒火更盛,小皇帝为了留他,竟牵连无辜之人,这等昏聩之事都做得出来,这孩子还有救吗?!转念则又想到,自己留在凤京,或许对沈渊反而是件好事……

    威宁王府的车队先进了两个多月,终于在年关之前到达了湮州王府。

    沈渊和二十四名幕僚以及十六骑飞骑卫带着长达半里的车队一路走来吸引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但这个“许多”跟凤京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沈渊隔着马车的纱帘看着车外的街道,因为地方实在太大,湮州的道路比凤京还要宽,房屋之间的距离也大,中间以各种树木分隔开,这令这座城市看起来更像是嵌在了树林之间一般,别有一番野趣。

    虽说此时已近年关,然而湮州地处山南道,气候终年湿热,此时林间还有繁花盛开,一些果树上也缀着颗颗颜色艳丽的果实,沈渊自幼在西京道一带长大,冬季向来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来没见过这番景象,不禁好奇得掀开纱帘打量起来。

    除了城市风格迥异之外,人也与凤京那边的人不一样,许多人一看便与沈渊常见的普通人不一样,不论男女都生得纤细苗条,肤色大多接近棕红甚至古铜色,女人们头上都戴着当地特产的一种巴掌大的花朵,而男子则喜欢用带着花蕾的细枝做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