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此言一出，连一旁的沉香等人都惊呼出声，几人目光不住地落在盒子里正散发这单单光晕的珍珠上，怎么看也跟黄扑扑的沙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徐长富在南方买珍珠时为了不被骗也没啥少学一些相关的门道，自觉对珍珠有了相当的了解，却从没听过这个说法，不禁诧异道：“这珍珠不是蚌精映月成胎，经年感月生出的宝珠么？怎么会是沙子？”
“什么映月成胎，不过世人附会而已，其实是海中的沙砾凑巧进了蚌中，蚌肉柔软，不耐沙砾研磨，便生出了一些似蚌壳的物质包裹住沙砾，日积月累便成浑圆珠体。”徐芷兰道出珍珠的形成原理，“父亲不觉这蚌壳内部看着也颇像珍珠的色泽么？”
“怪道我在泉州听说有人用大蚌的壳子磨成珠子充当珍珠骗了不少人，原来其实竟是一种东西。”徐长富有些相信道。
徐芷兰见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便又笑着放出一道炸雷：“父亲若是想证实也不难，这珍珠呀，咱们自个儿也能养。”
“这珍珠……人也能养出来？！”徐长富先是不信，后想到女儿折腾出来的香水，这蔷薇水刚被贩来中原的时候不也被吹的玄乎，什么花之精魂凝露而成，等到自家真正做出来了也觉得不过尔尔。想到养殖珍珠可能获得的巨利，徐长富也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因着屋里没有外人，沉香和王妈都是无家可归被徐家买来的死契下人，故徐芷兰也不怕被别人听去，就把以前看过的关于珍珠养殖历史里面，最接近现代人工养殖方法的记载直接说了出来，“这有什么难的，前朝有位姓谢的礼部侍郎就在书中留下了详尽的养珠法，说取稍大蚌蛤，以清水浸之，伺其开口，急以珠投之，频换清水，经两秋，即成真珠。”
见徐长富频频点头，她又道：“谢侍郎这法子应是用米珠之类作为珠核，只是到底不如沙子便宜。我看书上还说有人用事先定型的珠核养成了佛象珠，也是巧思。”
“爹爹，现下这寒冬腊月的，河里湖里都冻住了，哪里去捞河蚌，您还是先陪女儿好好过个年吧。”见徐长富一副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把这养珠之法试验一番的样子，徐芷兰打趣道。
“乖女说的是，”徐长富激动地搓搓手，“要真做起来，还得去临湖沿海一带买一块地方专门试验一番，这人手也得重新购置，我想着这河蚌虽然能从河里捕捞但到底受限，最好能想个办法连蚌也一起养起来，这还要专门找一些经年的老渔夫才行，这林林总总，怎么也得花上半年时间张罗……”
说是这么说，徐长富脑中已经把年后大概要做的事情大略地过了一遍，心底稍微有了个章程才感叹道：“咱家到底人少，这次你大伯家的进跃跟着我去南边，到底是第一次走商，经验机变都不够，还是要多磨练才是。再者他到底只是你堂兄，兰儿你要是有个亲生兄长，不独我多个臂膀，等我以后走了，你也有个依靠。”
徐长富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这个兄长最是趋炎附势，俩家因为早年不少事情闹得很是不愉快，除了年节随礼几乎没什么来往。这次兄长徐长荣让侄子徐进跃跟着自己南下帮忙，也是眼看着自家要起来了，赶上来烧热灶罢了。这个侄子虽不像他父亲一般势利，却是木讷过了头，再加上到底隔了一层，他只答应带着人去南边长长见识，却不会把香水的生产贩卖等重要环节让徐进跃掺和进来。
“爹爹正值壮年，何苦作此悲声。”徐芷兰因为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情感，所以对徐长富一直是当亲生父亲看待，最见不得他说这种身后事之类的话，忙劝解道：“虽说没有哥哥，但是爹爹可以给我再添个弟弟呀。”最后这话虽有点调侃的意思，但是也表达了她不介意徐长富续弦的意思。
徐长富老脸一红，显然是没想到女儿会打趣他：“你这孩子……”却也没有表态，只把话题岔开说些其他的闲话去了。只是心里想着说就算续弦也得等女儿嫁个好人家，到时候把要给兰儿的都陪嫁了，以后就算有了其他孩子也不会因为家产的事情再扯皮。
这边徐家父女温馨夜话，楚王府中，楚王妃翟氏一边把绞干的布巾递给刚刚回府的楚王擦脸，一边把日间府里大小事情说给他听，这是他们夫妻二人多年的习惯，夜间就寝前两人总是会把彼此白天的一些事情交流一下，楚王并不像一般的男人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都是女人之间的无聊废话，楚王妃也并不觉得朝堂里的事情只有男人才有权利置喙。
“璟儿有喜欢的姑娘了？”周镇涛今天出去喝了两场酒，虽然一向酒量不错但是现在也醉意颇浓，他用帕子擦过脸，感觉头还有些昏沉就干脆躺倒在床上，听到翟氏说起周璟兄妹的事情，不禁一笑，不知不觉孩子都到了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
“我单听曦儿说，觉得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没亲自见过，也不知到底如何。”翟氏已经洗漱停当，穿着中衣走到床前坐下，把楚王的头抬抱到自己腿上，给他按摩额头和太阳穴。“只是这身份上，到底低了些，就算咱们不在意，总是免不了有人嚼舌根。”
“只要人好就行，就算往高门世家里挑个四角俱全的，也肯定有人背地里鄙薄咱们泥腿子高攀世家女呢。”楚王闭着眼，不在意道。
他整日在朝中，最不耐的就是这些前朝留下来的官员，一个个自矜身份，觉得在新朝入仕是多么委曲求全似的。就是之前他刚封楚王时，来提亲的那些人也不过是看中他这个身份，而不是看中他这个人。成亲之后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拉纤保媒想把所谓的世家女给他做侧妃，他看着那些人虽口里说着将女儿嫁来王府侍奉王爷王妃，那神情里却能看出一股子忍辱负重的姿态，倒像是他要倚势强占民女一般。
楚王自然不会跟这些人多纠缠，拒了也就是了，不过想到同侪中有许多之前关系特别好的，也是一起从底层拼杀上来的伙伴，富贵了却被这虚名和美色迷了眼，一个个争相以娶世家女为荣。
若是单只是娶了当成一般妻妾看待也就罢了，就怕本人脑子不清楚，真把自己和媳妇娘家当成一家人，处处在皇帝欲降罪时为他们老丈人开脱，却不会想着说他们的老丈人正是借着他们这些女婿的脸面来与皇帝抗衡。
等那些跟随皇上起于微末时结下的情分在一次次他们维护自己岳家的举动中耗尽，估计皇上就会连他们一起也下手吧，想着那些因为互相疏远而已经关系淡淡的朋友，楚王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