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裴家堂屋。

    裴松按捺住咚咚震的胡乱心跳,直视面前花容愁展的槿荣,逐一坦白。

    “你和我,的确不是亲兄妹。”

    他回想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六岁,你才刚满三岁。”

    清润的声音披着旧时光的外衣,槿荣难掩好奇地抬头,想知道更多过去的细节。

    裴松修长的手指搭在一旁的藤竹高椅椅背上,轻敲了敲,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当年裴家的遭遇。

    “正如玉佩上所雕饰着的那样,我本姓王,名炽。父亲是北方众国中覃国的宰相王堕。家中百年来钟鸣鼎食,名望甚高。”

    思及前事,裴松目光转厉,语气发狠:“覃国皇帝傅生为君不仁,残暴虐政。我父亲疾恶直言,却被国君下令斩首满门,连母族的舅舅和表兄都不放过。”

    裴松平复下眼中流露的激恨神色,牵着槿荣来到家中供奉着裴父裴母牌位的地方。

    “家中遭难,王氏旁支长辈受父亲所托,带着我四处躲藏,希望能逃离覃国朝廷的追杀。”

    “一路风餐露宿,狼狈不堪。前途茫茫,后有追兵。无奈之下,叔叔带着我躲进了武陵深山之中。”

    裴松面向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大部队分散追捕,只有三人紧追不舍,但只叔叔和年幼的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千钧一发之际,是父亲在后山拼死救下了我们。”

    槿荣明白了,裴松这里提到的父亲,便是原身的亲爹,桃花村的老村长裴父。

    “乡人们闻声赶到时,三个追兵和我的叔叔都已断了气,父亲被众人抬回了村子,当天夜里便去了。”

    后面的事情,槿荣在记忆中也有些模糊的印象。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对哥哥的态度并不是很好。虽谈不上克扣吃穿,但面上始终不冷不热的。

    “母亲是个善良坚强的人。”裴松回忆着那个陪伴他年岁最长的长辈。“我晓得,她并不想迁怒于我,但很多事情都是下意识的。换做是我,也不能做得更好。”

    提到母亲,裴松的语气浸了温柔:“一见到这个外来的孩子,便会想起重伤不治的爱人、夫君与孩子的父亲。这种痛苦,常人如何能承受?”

    “也因此,她一度想要把我送到别人家去。”

    “那为什么没送呢?”槿荣问道。

    裴松站起身,大手终于抚上了槿荣细软的头发,揉了揉,温柔地解答:“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