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玉寒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聂先生并没有直接说他能不能去考秀才,而是给他细致地算了一笔账。

    “我这里,一年的束脩是十两银子,一个读书人,一月笔墨纸砚的开销总要个二两以上,这两样加起来一年就要二十四两银子。这还不算买书的钱。”

    “三十四两,就是县里的人家,也可以宽裕用上七八年了。另外,每年三节和我生辰时,学生总要给我送些礼物,这也是入学的应有之礼,东西不讲究,多少是个意思。”

    “我当年七岁入学,二十五岁才考中秀才。”

    只看张玉寒每月为了八百文到私塾做工,聂先生就知道张家未必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在农家,读书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即使资质上成,一旦下了决心,家里几年内日子都要紧巴巴的。

    书房里气氛有些安静。

    聂先生顺嘴便问起他要读书上学,这份工还要不要了。

    张玉寒刚才听聂先生认真给他算的那三十四两,就收了几分玩笑的意思。这会儿想了想,说自己没想那么多,考不考秀才还是两说,活还是要继续干下去的。

    聂先生点点头,他听明白了,混小子是占便宜不够,这是以后还要蹭课的意思。

    聂先生直接下巴一摆,道:“去,先把那些抄写的千字文理一遍,再给我裁几刀宣纸出来,干完后把学堂里的桌椅都拉出去擦一遍,擦不干净明儿就别想听课了。”

    张玉寒很是知情识趣地没出声。

    看他这样,聂先生仍是火大,一口便把茶碗里剩下的水全都喝完了。

    张玉寒一下午挑水砍柴扫地洗衣服擦桌椅收拾屋子,吃完饭还要刷碗泡茶端洗脚水,原本聂家还有另外一个管厨下和采买的长工,叫李顺的,平时还能跟他分担点,可这一日从下午到晚上,聂先生基本上只使唤他一个人,他腿都差点溜细了。

    聂娘子的贴身丫鬟红花出来正好瞧着他在屋檐下休息,就笑道:“你是不是把先生给得罪了?太太说先生晚饭只吃了两碗饭,比平时少了一碗。”

    张玉寒只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红花又说了一句。

    张玉寒见她凑近,一张五官普通的面容在灯笼光线的照耀下格外显白,突然慢吞吞退后了两步,红花还没反应过来,他撒腿就往屋里跑。

    聂先生从窗外看出去正好见到这一幕,转头问了妻子一句家里丫鬟的年龄。

    聂娘子正在梳头,想想道:“十六了吧,怎么了?”

    “也该嫁人了,你回头问问她的意思,找个好人家配出去吧。”聂先生没有细说缘由,只是道了这么一句。

    并不是什么大事,聂娘子也就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