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正在大殿外等着,看到林氏扶着一身血迹的柔嘉从藏经阁里出来,也唬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了一番,听柔嘉说没什么事才安下了心。
斗墨把她们送至山门前,柔嘉踩着轿凳上了马车,听到纱窗下面有人说话,林氏挑开了帘子向外看去,见是一位身穿湖绿杭绸褙子的妇人,梳着圆髻,戴了两支素银簪子。
她屈身行礼,露出手腕上带着的翡翠手镯,笑着道:“给林夫人请安了,老奴是靖远侯夫人身边的赵妈妈。”
林氏听到靖远侯府四字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道:“不知赵妈妈可有什么事?”她一想到女儿被歹人挟持就是拜傅二小姐所赐,满肚子的怒火,她又向来不会掩饰自己,脸色十分的不虞。
赵妈妈见林氏这么不客气,脸上的笑容就有些讪讪,说道:“我们夫人说了,今日之事实在是底头的下人不懂事,才叫苏姑娘受了惊,实在是对不住了。”
她抬头看到车厢里挨着厢壁坐着一位十四五的小姑娘,出落的如同朝阳清露一般,虽然受了惊吓脸色苍白,却也掩不住眉眼的明艳之色,心中暗叹了一声,又道:“今日事发突然,匆忙慌乱的,等明儿我们夫人必登门探望苏姑娘。”
林氏心中气归气,却也不敢真的给赵妈妈脸色,毕竟靖远侯府是勋贵之家,他们苏家是得罪不起的,但又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她正斟酌说些什么,却听柔嘉道:“赵妈妈,劳烦你回去给靖远侯夫人说一声,她的歉意我收下了,好在我也没受什么伤,也不必再来苏府拜访了,她若是真有心,就给紫芝做一场法事吧。”
“这……”赵妈妈打量了柔嘉一眼,见她年岁虽小,说出来的话气性却大,竟然还让他们夫人给一个丫头做法事……她又屈身行了一礼,微微颔首道:“姑娘的话老奴定会带到。”说完就朝前面的马车走了过去。
林氏见她走远了才关上车窗,柔嘉就靠着车厢的后壁闭上了眼睛,回到府中苏老夫人闻说了此事,立刻带着人去了棠棣院。
苏老夫人见孙女两眼发怔,原本透着红粉的两颊却灰白一片,知道她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别说一位养在深闺的小女儿,就是她老婆子活了半世遇到这种事只怕也要吓破了胆子。
她叹了口气,吩咐站在一旁的林氏:“去请悬壶堂的张大夫过来一趟,叫他细细把了脉,瞧瞧嘉姐儿哪里受伤了没有。”
林氏听了立即叫人去长安街请张大夫过来,张大夫还没来,倒是太医院的刘医正提着药箱来了苏府,苏陟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刘医正就说道:“是侯爷吩咐的,不知小姐现下如何了?”
苏陟听闻是镇远侯请来刘医正给柔嘉治病的,有些受宠若惊,但又一想英国公府和苏家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他以后就是镇远侯的岳丈了,就又坦然了一些,把刘医正请进了东院,摇头道:“……小女受了惊吓,实在不怎么好。”
柔嘉脖颈上的伤口不过是皮外伤,并未伤及肌理,包扎伤口用的金创药又是上好的药材所制成,血早就止住了,他便嘱咐苏陟夫妇二人:“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的问题,过几日就能痊愈了,不过小姐的肌肤细腻,只怕会留下疤痕,等老朽回家制一盒祛疤的药膏送过来,每日敷些就无大碍了。”
又走到桌案前写了一张安神的药方递给苏陟,说道:“按着这个方子每日煎服两次,先喝三日试试。”
苏陟接下药方,连忙吩咐了人去街上抓药,回来就拿去小厨房煎了一碗,林氏亲自给柔嘉喂了药,看着她沉沉睡去才退出了房门,又叮嘱彩屏和菱角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林氏叫人给紫芝家中捎去了话,二日清早刚梳洗完毕,就见常顺家的打着帘子进屋回禀:“崔家来人了。”
来的正是崔母和紫芝的两位兄长,林氏便叫常顺家的儿子常鑫带了人先去偏院见了紫芝的尸身,又在瑞庆堂见了崔母。
崔母闻听此事哭了一路,眼睛肿的像发过的馒头一样,林氏见她已年逾半百,头发花白,闻此景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安慰了崔母一番,又道:“这孩子七岁就进了苏府,我也是瞧着她长大的,这些年来她在柔嘉身边伺候,也算尽心尽力……”她说到这里不免叹气。
崔母抹着眼泪道:“六丫她是我最小的孩子,当年若不是家中急的吃不上饭,也不会叫她出来伺候人,我这苦命的孩儿呀!”
林氏见她哭得这样伤心,只能又劝慰她:“逝者已逝,老人家还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