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没有做声,只抵在廊柱上捂脸低泣,此时的她不是什么能干利落的掌事宫女,不过是一个为最亲最近的人遗弃的可怜人罢了。

    初一心神微动,上前一步拉住蒹葭的手,劝道:“别哭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蒹葭反握住初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泪流如柱,“可他们始终是我的亲人……我如何能彻底摆脱?”

    现实往往比想象的要跌宕起伏得多,火坑之所以是火坑,自然是没那容易逃离的。

    这不,没后两天,蒹葭的讨债娘就又来了,赌坊见蒹葭的银钱似是来得容易,又敲诈了一千两说是讨利子,这一回放的话就更狠了——钱不到位,杀人放火。

    初一拿这没辙,这事儿怕只有那位能解决了。

    法堂内白烟缭绕,婵音肃穆,一众高僧捏着佛珠念经祈福,一墙之外,蒹葭微垂着头想心事,初一却是烦躁地来回踱步。

    然法事一旦开启,便不可中途退出,是以,即便初一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干熬着,这情形就跟老房子着火了明明跟前就有缸水却搬不动。

    别提多怄人了。

    终于捱到了日落西山,太子却又给主持叫去了禅房,蒹葭素来重规矩不敢敲门,而初一则纯属是害怕胆小,原以为不过一刻钟半个刻钟的事,竟然耽搁了一个时辰,到最后竟然谈经论法起来,若不是天色见晚,主持约摸还不肯放过这佛缘甚佳的后生仔。

    初一觉着这张家怕是命该要绝。

    等尉迟弘再出来已经是暮色四合,尉迟弘倒也算仁义,知晓事情再耽搁不得,直接派了心腹李小将军前去震场子,初一关心事态发展也索性一起跟了去,慢赶紧赶,可算是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到达了张家。

    这才保住了蒹葭十年心血换来的宅子。

    初一急人所急,也重重地松了口气。

    蒹葭的娘要留蒹葭住一晚,然蒹葭却似是下定了决心同他们一刀两断,碌碌忙忙好一阵,连口水都没喝,就回了洪元寺。

    也是去了一趟张家,初一才知道蒹葭并没有骗她,据蒹葭的娘说初一同蒹葭的舅母有个七八分像。初一略一思忖,就拖她娘从中联络一二,若真同那家人有何关联,将来若是出了宫,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然也只能想想,也只能问上一问,到底如何还未可知。

    出了张家,夜已经深了,街面上的铺子全都打烊关门了,若非如此,初一约摸还得实地探查一番。回去的路上,蒹葭同初一商量了铺子的事情,暂定主营瓷器,靖国的制瓷业没有问题,青瓷,白瓷,彩瓷,雕花镂空瓷各有特色,却大多观赏价值富余,实用价值不高。

    初一寻思着,可制一批诸如洗脸盆,蹲坑,特质橱柜等试试水,这些东西一来好做,二来久放也不会坏,三来又不会有安全隐患,经过面膜粉那一遭,初一算是彻底歇了做药妆的心思,以她这倒霉的体质,一个不当心又要重蹈覆辙。

    不过,这药妆的配方却是不能浪费的,初一想把药房卖出去换钱,一来自己用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二来新铺子也需要经营费用。初一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蒹葭,蒹葭也颇为认同。

    于是,铺子的事情便且这样定了下来。

    翌日清晨,狂风大作,窗扇给吹得咯吱作响,尉迟弘慵懒地靠在轮椅上,耳里是身后蒹葭的感激之词,然目光所逐却是庭院之内踮起脚尖摘果子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