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风光无限的赤莲,此时却被毫无尊严的倒在泥土里。

    天牢深深,困尽有罪之人。

    迟连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踩在他背上,赤莲神君满脸泥污血迹,狂吼着拍打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像野兽般疯狂挣扎,但是迟连峥神色冰冷,脚底始终未曾挪动分毫。

    “你不说,我自有法子让你开口。”迟连峥的脚忽然增加了千斤的重量。

    “凭什么!凭什么啊!……”赤莲疯狂嘶吼的尾音终于破碎,手指抠进泥土,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跌倒下去,爆发出了绝望的痛哭。

    “我做错了什么……”

    漆黑的天牢仿佛看不到边际般延伸至虚空中,唯有哭声回荡。

    迟连峥知道他的心理已然崩塌,淡淡问道:“煜华神君的笔,是你偷走的?”

    “是我又怎样……”泪水混合着泥土从赤莲的脸上蜿蜒而下,划过他紧咬的腮侧,赤莲的眼底已然丧失了往日倨傲鲜活的光彩,绝望中带着彻骨的哀痛和不甘,“我这辈子积德无数,做尽好事,竟落得如此下场……”

    赤莲杀害整座山的生灵只为掩盖偷笔的罪证,不可谓不恶,但是面对这番言论,迟连峥却没有冷笑或不屑,相反,他沉默了下来。

    神都是从人变的,除了天帝和其他远古创世神们,其他的神都是由有大德大善之人羽化而来的,每一个神在人间都曾经做过无数善事,积攒过超乎常人的福报。或是以己之命拯救万民,或是对每一个需要的帮助的人施以援手。

    赤莲曾经也是这样的。

    迟连峥记得听别人过,赤莲还是人时,曾是一方将领。他对百姓宽厚仁善,为国家鞠躬尽瘁,他之所以羽化升仙,是那年他镇守的山城突发泥石流,数百人被困山上,他带兵不顾生死前去救援,发现山洪淤积即将淹没村庄,唯有一人下到河道里劈开被卡住的泄洪阀门,山上被困的村民才能得救。

    没有人敢去。

    赤莲明知此去无回,却还是依然决然把帅印交给副将,跳进河道开闸泄洪。

    闸门开了,泥水滚滚倾斜而出,赤莲被卷入汹涌的洪流中,溺水而亡,也自此羽化。

    迟连峥攥着长戟的手指有些发紧,心中百般滋味,刀尖却未曾移动分毫:“你为什么要偷煜华神君的毛笔,没有他的福泽,你凭自己也能得到人类的供奉……”

    一声悲切的笑声打断了他,赤莲在泥泞中抬眼:“我是能得到供奉,但是太少了。天界的规矩你最清楚,受人类供奉最少的神会失去神格。我是人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名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戍边将军,成仙后更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供奉的人少之又少,哪里比得上那些有名的神。”

    他被迟连峥踩住的后背如同承受着千斤山石,说话的声音似笑似哭:“你不知道,刚成仙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有神力了,我可以帮助更多人了’我心想。于是我守着雾灵山,用我微薄的神力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路人,尽管他们不知道那是我。”

    迟连峥没有说话。

    “我知道天界有的神会托梦给他们帮助过的凡人讨要供奉,而我那时不屑如此,我不图人类什么,不需要他们回报我。我只是想要走丢的孩子找到妈妈,让遭遇虫灾的果农能丰收,让被山匪抓住的秀才能回家迎娶等了他三年的姑娘……”赤莲泪流满面,“可笑吧,我当时真的那么天真。”

    迟连峥哑声道:“人类不知道是你帮助的他们,就不会给你供奉,你的神力就不会增加,你耗费神力帮他们,对你无益,你应该懂的。”